摘要 工程建设项目中，无论是工程总承包还是施工总承包形式中标的联合体，对发包人都应当承担连带责任至于对发包人以外的第三方如分包商、材料供应商等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法律未予以明确规定，司法实践中，对此问题观点的裁判思路亦不统一。本文认为联合体系合伙关系，应当在中标工程项目范围内，对该项目中的各项债权债务承担连带责任。 1 提出问题 联合体是指经发包人同意由两个或两个以上法人或者其他组织组成的，作为承包人的临时机构。1工程项目中的联合体不是独立的法人，而是一个具有项目性的临时组织，其以承揽项目为目的，根据联合体协议的约定组建和解散。联合体在牵头单位的控制和协调下，各成员之间按联合体协议的约定享有权利、履行义务并承担风险。2《招标投标法》第三十一条第一款规定：两个以上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可以组成一个联合体，以一个投标人的身份共同投标。根据该规定联合体承包是指由两个以上的单位联合承包工程项目的行为。3 《招标投标法》第三十一条第三款4明确规定了联合体需对招标人承担连带责任。然而联合体共同承揽工程中标以后，联合体应当根据联合体协议的安排分别开展工作并实施各自负责范围内的建设行为。相应地，联合体的成员也需同各下游专业分包人、劳务分包商、材料供应商、设备供应商等签订相应合同，然而目前的法律体系中，并未明确规定联合体成员对下游各主体究竟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亦或是根据各自签订的合同分别对合同相对方承担相应责任。鉴于此，本文将结合法律规定、实践案例以及联合体的法律性质就联合体对下游各主体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予以论述。 2 实务观点 司法实践中，由于法律并未有明确的规定，关于联合体对下游各主体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存在截然相反的裁判观点。 （一）判决联合体需对下游各主体承担连带责任 在（2015）川民终字第664 号贵州省冶金建设公司、四川省冶金设计研究院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中，四川省高级人民法院认为：“华硅公司根据《联合投标协议书》的授权与德铁公司签订的《总承包合同》，其代表的是“联合体”的共同意思表示，贵冶公司、川冶设计院作为参与“联合体”的主体单位，在向德铁公司提交投标文件及《联合体协议书》后，即表示接受对华硅公司因案涉工程对外签订合同等履行投标内容的行为承担法律责任。” 在（2021）川 20 民终 149 号四川天宇建设工程有限公司、四川欣源泰实业有限公司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中，资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同样认为：“欣源泰公司与中铁九局公司组成联合体参与投标，并被建设方接受，欣源泰公司与中铁九局公司间属于合作关系，共同对建设方负责。本案前期工程款亦是由欣源泰公司直接向天宇公司支付，故欣源泰公司对外应承担连带责任。欣源泰公司辩称双方是承发包关系，但未提供相应的证据证实，不予采信。中铁九局公司辩称联合体只对建设方负责，不对外承担连带责任的理由不能成立，不予采信。” 从上可以看出，部分法院认为联合体不仅要对发包人承担连带责任，对下游的各分包人也应当承担连带责任。 （二）判决联合体分别独立对下游承担责任 在（2016）鄂 09 民终 1114 号大悟县振源电力设备有限公司与深圳市安芯数字发展有限公司、合肥未来计算机技术开发有限公司等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案当中，孝感市中级人民法院认为：联合体仅对其承诺对象既发包人承担连带责任，而下游主体并不受联合体同发包人所签订的合同的约束，因此不能要求联合体共同对其承担连带责任。 根据上述判决，联合体同发包人之间的合同仅约束联合体同发包人之间。至于下游其他主体，仍然应当严格依照合同相对性，向其直接签订合同的相对方主张权利。 3 联合体的法律性质 论证联合体对下游各主体之间是否应当承担连带责任的问题，首先应当明确联合体的法律性质。严格意义上来说，联合体在现行的法律框架下并非已经成熟的法律概念。就目前的通常认识而言，普遍认为联合体的法律属性系合伙关系。5 从实证的角度而言，联合体是否属于合伙关系，将决定联合体对下游承担连带责任是否有相应法律明文的规定。 如果联合体并非构成合伙关系，根据《民法典》第四百六十五条第二款规定：依法成立的合同，仅对当事人具有法律约束力，但是法律另有规定的除外。照此规定，联合体其中一位成员同下游供应商签署合同，则合同仅能约束该联合体成员和下游供应商，在法律没有明确规定的情况下，该合同不能约束联合体的其他成员。 如认定联合体系合伙关系，《民法典》合同编关于合伙关系的责任形式有明确规定。《民法典》第九百七十三条规定：合伙人对合伙债务承担连带责任。清偿合伙债务超过自己应当承担份额的合伙人，有权向其他合伙人追偿。据此，一旦联合体被认定其本质系合伙关系的，下游各主体便可以主张联合体系合伙，从而要求同联合体其中一名成员所签订的合同直接约束联合体的其他成员，进而主张相应成员承担连带责任。 合伙可分为组织型合伙和合同型合伙。组织型合伙是需要办理工商登记注册手续、并形成一个组织体的合伙，为持续型合伙，具有一定的稳定性、独立性、团体性和组织性，为独立的民事主体，如合伙企业。合同型合伙是根据合伙合同创立，并不进行工商登记注册，没有形成一个组织体的合伙，大多是偶然性、临时性的合伙，不能成为独立的民事主体，在性质上是一种合同关系。6本文认为，应当将联合体认定为合同型合伙关系。具体理由如下： 第一，从表现形式来看，联合体有明显的偶然性、临时性的特征，然而其形成系联合体各成员为共同目的和经营目标而形成，其表现上符合合同型合伙的特征。 第二，从权利义务的承担来看，联合体显然存在共享收益、共担风险的权利义务承担属性。基于对发包人承担连带责任的属性，在项目运行良好的情况下，联合体各司其职但也共享收益，在项目出现风险的情况下，联合体依法对发包人承担连带责任已经奠定了联合体之间共担风险的基础。基于在权利义务承担上的共通性，其亦符合合伙关系的特征。 4 本文观点 在明确联合体系合同性合伙的基础上，应当根据实际情况的不同，就联合体是否应当对非发包人以外其他主体承担连带责任分别予以讨论，具体如下： 第一，对外合同以联合体名义签署并约定各自责任范围的以合同约定为准。如联合体成员共同同下游主体签订合同，且在合同当中已经明确联合体成员各自分别承担的责任边界，则此时，由于联合体系合同型合伙，而下游主体同联合体进入一个权利义务明确的合同关系当中，便应当以明确约定的合同确定各自的权利义务关系，不应贸然要求联合体成员承担连带责任。 第二，对外合同以联合体名义签署但未约定责任范围的承担连带责任。如联合体共同以联合体名义同下游主体签订核弹，但是在合同当中对各自需履行的合同义务，尤其是金钱给付债务未作明确约定，则此时基于共同签署合同的行为，联合体应当对相对方共同承担连带责任。 第三，对外合同以联合体成员一方签署且明确由签订合同一方承担的由签署协议的联合体成员承担责任。如联合体仅由一方成员同相对方签署合同，且合同当中并未明确该合同的权利义务关系仅归属于该签订合同一方的联合体成员，则鉴于联合体系合同型合伙的属性，按照有约定从约定，没有约定从法定的原则，应当按照《民法典》第九百七十三条认定联合体对该相对方承担连带责任。 第四，对外合同以联合体成员一方签署但未明确仅由签署协议的联合体成员承担责任的由联合体承担连带责任。如对外合同种明确仅由联合体一方承担责任，则根据信赖利益保护原则，认定该合同义务仅由签署协议一方的联合体成员对相对方予以承担。 1. 见 《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GF-2020-0216）第1．1．2．4 条。 2. 孙骥:工程总承包联合体对外责任探析,法制博览,2021 年 4 月下期，第85 页。 3. 陈敏贤:工程总承包联合体对外分包连带责任问题研究—以中建公司与中轩公司等建设工程合同纠纷案为例,湖南理工学院,硕士学位论文,第8页。 4.《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标投标法》第三十一条第三款：联合体各方应当签订共同投标协议，明确约定各方拟承担的工作和责任，并将共同投标协议连同投标文件一并提交招标人。联合体中标的，联合体各方应当共同与招标人签订合同，就中标项目向招标人承担连带责任。 5 姚大华:试论联合体投标的主要法律问题，学习与探索,2004 年第五期:第49 页。 6 白如银:联合体投标的相关法律问题及对策,投标人,2014,3:第30 页。

浩天专栏|联合体对非发包人以外的第三人责任形式探析